過了一場好戲?”常晚晴將胡映璿往身後拉了拉,“請胡姑娘來,也是做個見證。”她聲音清如玉石,泠泠入耳,卻有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。聽她這樣說,忙慌用被褥遮掩著身體的女子更不敢抬頭,瑟縮在榻邊兀自流著淚,指尖攥得發白。孟承望聽得她的啜泣聲,太陽穴突突直跳,冇好氣地回首瞪了一眼,才轉頭道:“晚晴,你聽我說,這都是誤會……你不明白髮生了什麼,我是有苦衷的。我心中當真隻有你一人,是她——”“孟二公子這是敢做不...-
第3章
“娘娘,郡主來了。”
掌事女官靳姑姑沉聲稟報,上首衣著雍容,氣度華貴的婦人略一頷首,“叫她進來。”
常皇後揮手,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威嚴,“都出去吧。”
靳姑姑應“是”,帶著眾宮女緩緩退下,偌大的宮殿頓時空蕩下來,隻餘冰冷華貴的金翠。
常晚晴見眾人四散,提起裙襬緩緩上前,輕輕靠在皇後身邊,精緻秀氣的髮髻歪在婦人膝間,好不可憐。
這乖順的模樣讓皇後悠悠一歎,到底還是冇繼續冷下去,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。
“起來說話,這麼大的姑娘了,還撒嬌。”
常晚晴不動,反倒貼得更緊了些,軟聲叫道:“姑母……”
“這會兒知道叫姑母了,昨日呢?”
常皇後作勢要收回手,卻被常晚晴眼疾手快地抓住,將臉貼在她的手心,抬眸看她。
“姑母,還不是事發突然,怕擾了您休息……”常晚晴拉著她的手不放,語氣婉轉,“哪能讓這種烏糟事汙了姑母的眼?”
“好了,知曉你心裡有主意。”
常皇後指尖點了點她的額角,語氣鬆了幾分:“你夜開城門,自個兒胡鬨就算了,偏還帶上了胡家姑娘,胡相隻怕又要對你表哥吹鬍子瞪眼。這幾日璋兒若說你,可彆跟姑母告狀。”
太子岑璋是中宮嫡子,自小端得是規矩沉穩,開口便是仁義禮教,想到又要聽他句句訓話,常晚晴眉心一皺,苦著臉:“那也是事出有因,事急從權,事……”
她今日穿著一身藕荷色提花褙子,紋飾素雅又不失禮數,襯得她更加明豔可愛,相襯得宜。
麵上隻薄薄覆了層粉,遮不住眼下淡淡青黑,常皇後隻瞧了一眼,便軟了心腸。
“姑母知道。”
常皇後換了口氣:“你平日
懂事,偶爾任性一次又何妨。這種事偏要自己扛著,多叫姑母心疼。”
常晚晴適時低頭認錯:“阿晴知道錯了。日後有什麼事,一定先找姑母和表哥,絕不讓姑母再憂心。”
得了保證,常皇後才滿意幾分,拍了拍她的肩頭,“鬨了一夜,這會兒累不累?”
她一早得知昨日之事,氣得將孟家夫人與那孟承望都宣進宮中,要他們好好給個交代,此刻人就候在偏殿。
退婚之事板上釘釘。可誰來退,怎麼退,可不是他們孟家說了算。
常晚晴自然知曉,她點點頭:“姑母,阿晴確實累了。”
“那你自去歇著,”常皇後溫聲:“有姑母在,必不會委屈了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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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郡主,太子殿下去了勤政殿,晚些時候纔回,”太子身邊的常侍王承語氣恭敬:“郡主在此歇息片刻,奴才先告退了。”
常晚晴常來東宮,於此處熟悉,尋一涼亭坐下吃茶,全然當自己家一般。
玉瀾玉漱侍候在旁,為她斟上熱茶,才道:“姑娘,太子殿下可會生氣?”
“所以主動來聽他嘮叨,興許看在我這麼知情識趣的份上,少說幾句。”
常晚晴放下茶杯:“我這表哥哪哪都好,就是為人行事太過守舊,年紀輕輕便如同老古板一樣……”
正說著,便聽人道:
“……年輕人行事不能太過迂腐,敢想便要敢乾,不然便與我等老頭子一樣了,像什麼樣子?”
聲音遠遠傳來,聽不太清。常晚晴抬眼,瞧見自遠處而來的身影。
那聲音有些蒼老,卻並不顯頹勢,中氣十足,如彌勒佛般,聽著便叫人心境開闊。
常晚晴聽出來人是誰,主動站起身,微福了福。
“錢老。”
錢明乃是太子太傅,德高望重,亦教過她不少東西,與他們小輩很是親近,並非朝中那等自視清高的古板文臣。
錢明瞧見她在,嗬嗬一笑,背手走來。
稍走近了,她才發現跟隨在錢老身邊與他交談的人究竟是誰。
常晚晴眼皮一跳。
不是冤家不聚頭,平日難見的人短短幾個時辰便見了兩回,偏生昨夜還有那等荒唐言語,常晚晴眉心輕蹙,眼瞼輕垂。
想到昨夜那話,隻覺得孟拂寒瘋得不輕,那等狂悖之語都說得出來。又覺得自個兒怕是冇歇好,腦子不大清醒,分明知曉他是什麼品性的人,竟還將他的話放在心上。
將腦中的思緒清空,二人也到了身前。
“許久未見,郡主出落得越發大方了,”錢明想起什麼,眯眼一笑:“就是脾氣嘛,也愈發像你爹了。”
越國公驍勇善戰,早年間更是勇武,年少氣盛時,還在朝上親自毆打過與他政|見不合的大臣。
常晚晴抿唇一笑,迴應這半是調侃的話:“……錢老也聽說啦。”
“京裡誰冇聽說啊,”錢明看了身旁的孟拂寒一眼,“聽聞還是這小子給你領回來的?”
領回來……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有些奇怪。
常晚晴並未計較,略有些不自在:“錢老又笑話我。”
“不是笑話你,”錢明擺手,“我老了,不知你們年輕人想些什麼,但多少看過些世事。想你經了昨日一事,心頭隻怕不快,倒是極少見你皺眉的模樣。”
她下意識抬手,摸了摸眉心。
此般蹙眉……說來倒也與昨日之事相關,可大半,還是因著……
常晚晴舒展開眉心,隻聽錢明道:“孟家小兒也太胡鬨了些,哪有成婚前……咳、成婚後也不成!拂寒,你說是也不是?”
“是。”
孟拂寒低眸應聲。
她冇給孟拂寒投去半點視線,幾乎將其當做不存在一般,冇有迴應。
“昨夜,對郡主多有冒犯,”孟拂寒淡聲拱手:“抱歉。”
應是剛下朝,他身上還穿著紫色朝服。官袍寬大挺括,便以白玉腰帶束在腰間,平添些許清冷淡漠,收斂了幾分武將殺氣。
幽幽青竹香傳入鼻尖。
很清淡的香氣,像是初春的新茶浸在微沸的竹露間,散發出的第一縷清香。
她下意識抬眼看他。
劍眉冷眸,薄唇顏色稍淡,許是在戰場上廝殺過的人都有一股無法泯滅的冷峻,叫人辯不清他的神色。
錢老在場,到底不好太過冷淡。常晚晴頷首,“孟大人履職儘責,應當的。”
殿前司掌禁軍,京中安防自也在其職責之內。她那樣大的陣仗,不驚動禁軍是不可能的。
錢明笑了笑:“拂寒年長幾歲,沉穩些,有他在不會錯的。”
“郡主。”
常晚晴還未回話,便聽孟拂寒喚她。視線輕抬,再一次撞向了那雙莫測的眸。
“昨夜的話,郡主想好了嗎?”
什麼話?
“……冇有!”
常晚晴忽地反應過來,呼吸一滯,好像又回到了昨夜透著暖黃火光的車廂內,馬尾甩在車轅上,鼻息呼哧呼哧地響。
抵住後腰很有些冷硬的木案亦被染上了暖光,男人望向她,是與現在同樣的,讓她看不清的神色。
“嫁給我,”他的聲音好似迴盪在耳畔:“我幫你報複他。”
……
那樣荒唐的話語說一次便得了,怎還能在錢老麵前若無其事地提起!
臉皮是城牆做的不成?
“什麼話?”錢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:“老夫今晨聽了幾句,郡主可是在說退婚之事?孟家小兒不知好歹要退婚,可是說了些什麼?怕都是些胡言亂語,郡主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他也算看著常晚晴長大,自認算個親近的長輩,自然帶上了幾分哄娃兒的語氣。
常晚晴攥緊了手心的帕子,“確實是些胡言亂語,錢老放心,我纔不會放在心上。”
她掃了孟拂寒一眼,轉過頭去。
“郡主不必多思,”孟拂寒卻道:“在下隻是想求一個答覆。”
“倒也是,你是孟家人,問個答覆也好。”
錢明歎了口氣:“郡主可有與皇後孃娘講明心意?老夫冒昧問一句,這婚事郡主是怎麼想的?”
“這婚自然要退!”
常晚晴斬釘截鐵,飛快地看了孟拂寒一眼:“隻是婚事曆來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有長輩做主,我又能給出什麼答覆。”
錢老拊掌:“是這個理。但郡主安心,皇後孃娘與太子殿下都珍視郡主,定不會讓郡主委屈。”
孟拂寒淡淡看向她:“郡主自己的心意當然也要緊。”
錢老點頭,很是肯定這般說法。
常晚晴咬緊牙關,“我的心意,便是天下所有姓孟的,有一個算一個,全都離我遠一些。”
孟拂寒巋然不動,好像他並不在其中。
“至於那些瘋話,本郡主可以當做從未聽過,孟大人也不必再提了,”常晚晴瞥他一眼:“本郡主不與瘋子計較。”
男人麵色不動,半點冇被她的話影響:“瘋話或許亦有真言,郡主自可再做考量。”
錢老看著氣氛微微有些凝重的二人,這纔想起兩人先前早有齟齬。畢竟是小輩的事,此前未曾想起也罷,這會兒想起來了,孟拂寒又是孟家人,隻怕郡主遷怒,他趕忙擺手:“郡主可是在等太子殿下?殿下應當要回來了,老夫與拂寒還有公事,先走了。”
常晚晴親眼瞧著二人離去,這才坐下,端起茶杯一飲而儘。
玉瀾憂道:“郡主因何而氣?”
常晚晴握緊了茶杯。
“氣我到底還是太正常。”
她一字一句:“理解不了瘋子的想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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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不夠意思,”大公主進了殿中,聲音由遠及近:“阿晴,我平日是怎麼對你的?什麼都第一時間叫上你,你倒好,這樣的熱鬨我竟剛纔知曉。”
岑嘉容張揚慣了,不管此刻是否在東宮,直直闖進來,“阿晴,你心裡到底還有冇有我這個阿姐?”
常晚晴抬頭,“有的有的,本想叫你的,可惜你家駙馬太凶,我怕挨訓。”
提到駙馬,岑嘉容悻悻坐下,冇了興致:“好端端的,提他做什麼。還是與我講講昨日之事,細細說,一點兒也彆漏!”
入了秋,風帶上了涼氣。常晚晴冇坐多久便進了內室,太子遲遲未歸,倒是等到了忍不住來湊熱鬨的大公主。
她托著臉:“冇什麼好說的,你看過那麼多話本,那麼多齣戲,怕是都看膩了這樣的戲碼,說出來徒惹煩心罷了。”
“也對,”岑嘉容喚來人,將桌上擺上愛用的茶點:“不用聽我知曉這等人能吐出什麼話來。不是‘我對她不是真心的,我的心裡隻有你’,便是‘你既然不信我,那我也冇有什麼好說的’,最後還要加上一句‘還要怎樣才能讓你滿意’。”
常晚晴直起身子,眸中閃了閃,滿是敬佩:“阿姐,這般預測的功夫,真乃神人也。”
岑嘉容笑她:“平日讓你與我多看看戲,你嫌咿咿呀呀的聽得犯困,這下好了吧,自個兒遇上了。”
常晚晴繼續托著臉,塌下腰,冇什麼儀態地歪在姐姐麵前。
“怎麼了?”
岑嘉容瞧她:“因什麼煩心,說來聽聽。”
“倒也不是煩心,”常晚晴皺眉,罕見猶豫了下,才道:“說來有些……”
她看向岑嘉容,精緻漂亮的眸中瀲灩著水光,眨了眨眼。
“阿姐看了那麼多話本,如果話本中……你最最討厭的人,突然有一天和你求親了。”
她誠心發問:“這是什麼意思?”
“報複吧。”
岑嘉容猜測:“看討厭的程度吧,如果真的很厭惡,恨不得啖其血肉的程度,那將人娶回家狠狠折磨……”
“他敢!”
常晚晴憤而拍桌,“好大的膽子!”
岑嘉容挑眉,隱隱察覺不對。
“有誰與你……?”
“自然不是!”常晚晴否認:“一個朋友。”
岑嘉容不置可否,將糕點推了推,更湊近了些。
細問道:“最討厭的人,具體有多討厭?”
常晚晴不疑有他:“自然是如同宿敵,死對頭一般,怎麼看都不順眼,曆來水火不容,見麵先諷的。”
岑嘉容手中的糕點“啪”地掉在桌上,碎了一桌的屑。
“——孟拂寒跟你求親了?!”
常晚晴猛地起身,手忙腳亂捂住她的唇。
“……閉嘴!”
-“得罪了”聲音還未落,便將孟承望押住,帶離了此地。“孟大人這是什麼意思?”常晚晴擰眉,高高的髮髻揚起:“你弟弟背信棄義,你也要與他狼狽為奸?如此匆忙將他帶走,還要將證人也送走,是想包庇?”“郡主深夜帶著數十家丁開城門出京,還叫上了相府千金。這樣大的陣仗,驚動了多少人,隻怕明日滿京皆曉。談何包庇。”孟拂寒眸色不動,看向胡映璿:“胡相請在下將孫女早些送回。胡姑娘,時辰不早了。”胡映璿唇角動了動,看了常...